“是這里嗎?”樺甸市的本地出租車司機老劉扭頭問道，他是靠路標摸索著才開到了這家“無名”公司門前。而在此前，已有兩名出租車司機以不知道此地址為由，拒絕了記者的搭乘。

這家公司，正是吉林成大弘晟能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成大弘晟”)，7月10日記者前往這天，能看到大門旁的公司名稱早已脫落，只剩光禿禿的水泥壁。

作為遼寧成大全資子公司，就在不久前的7月5日，上市公司剛剛宣布決定掛牌轉讓成大弘晟全部股權(轉讓底價暫未公布)。

掛牌出讓，意味著成大弘晟作為“吉林省重點建設項目和吉林省油頁巖綜合開發(fā)示范項目”的神話隕落，遼寧成大在頁巖油上的第一次試水也宣告折戟。

記者于7月10日至11日在樺甸市走訪，嘗試還原“示范項目”的興衰成敗和遼寧成大的折戟緣由。

●超30億“押注”卻連虧至今

7月10日上午，在成大弘晟總部傳達室內，幾個監(jiān)控畫面忽明忽暗，還有一些已黑屏。“時間長了，線路老化。”保衛(wèi)部工作人員解釋道。

記者希望向公司經(jīng)營者了解成大弘晟的現(xiàn)狀，但被該公司保衛(wèi)部長婉拒：“現(xiàn)在留守的主要是保衛(wèi)人員，對經(jīng)營狀況不太了解。”

據(jù)成大弘晟7月7日在大連產(chǎn)權交易所的預掛牌公告，成大弘晟有職工人數(shù)125人。而一位曾在成大弘晟所屬的礦上工作的員工向記者估計，成大弘晟在巔峰時期有近4000人，“你看到那邊的黃樓了嗎?那是員工公寓，那時候里面住的全是人”。

2008年3月，遼寧成大公告稱，擬與阜新礦業(yè)(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下簡稱阜新礦業(yè))旗下全資子公司阜新弘發(fā)能源投資有限公司(下簡稱阜新弘發(fā))簽署相關協(xié)議，合作開發(fā)吉林市樺甸油頁巖綜合項目。阜新礦業(yè)與遼寧成大同為遼寧省國資委控制，其中，遼寧成大出資1.8億元，對吉林弘晟偉業(yè)能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弘晟偉業(yè))增資，占出資比例60%。

遼寧成大入股后，弘晟偉業(yè)改名為成大弘晟，2012年，遼寧成大以1.2億元受讓成大弘晟40%股權，將成大弘晟納為全資子公司。

而遼寧成大對該項目也期待頗高，遼寧成大在2008年的增資公告中介紹道，按照彼時的市場行情和對未來石油市場的預測，“該項目如能順利實施，將對本公司長期持續(xù)發(fā)展產(chǎn)生重要影響”。

成大弘晟第一期(兩組爐)于2010年點火試運行成功，并于2012年6月正式投產(chǎn)。

但好景不長，2014年起，市場行情一蹶不振。“正常的油頁巖市場形勢是上半年下落，然后到7月開始回升，一個V字形或者說是U字形，但是到了2014年下半年，就沒有出現(xiàn)那種正常的(回升)。”樺甸市豐泰油頁巖綜合開發(fā)有限公司(下簡稱豐泰油頁巖)工作人員介紹說。

此后的2015年5月，遼寧成大決定將成大弘晟礦井、干餾廠停產(chǎn)。截至停產(chǎn)時，成大弘晟共投入資金28.81億元，其中注冊資本27億元，遼寧成大對成大弘晟借款為1.81億元。2017年6月時，遼寧成大再次以“債轉股”方式增資成大弘晟，成大弘晟注冊資本增至31.18億元。

相較于高投入，成大弘晟自投產(chǎn)后一直難脫離虧損局面，2012至2015年一季度分別虧損1.86億元、2.51億元、4.45億元、0.97億元。

2016年1月，遼寧成大決定長期停止成大弘晟生產(chǎn)運營活動，成大弘晟自此陷入非持續(xù)經(jīng)營狀態(tài)。

●“復工不了了，現(xiàn)在這油太便宜了”

成大弘晟的干餾分公司目前已大門緊閉，記者直到走近門前，才發(fā)現(xiàn)傳達室里還有位留守的工作人員。

工廠已停工兩年，這位已在干餾分公司工作4年的員工對來客甚至有些好奇——自停工后，總部都鮮少來人參觀。

干餾分公司的辦公樓在停工后已搬空，公司內原有的干餾設備外部銹跡斑斑，廠區(qū)內用藍色活動板房搭起的走廊已經(jīng)斷裂坍塌到地面，廠區(qū)內曾經(jīng)的繁榮只能靠想象。

“復工不了了，現(xiàn)在這油太便宜了，成本都不夠，那時候練一噸油就賠兩千多，一天出300多噸油，你說得賠多少錢?”上述工作人員已在干餾廠工作4年，他將自己和其他同事的工作稱為“看堆”——看著廠內資產(chǎn)不被不法分子偷走，廠內每天有四五個工作人員在崗位上負責看守，而據(jù)他估計，干餾廠的面積起碼有10000平方米。

成大弘晟也曾風頭無二。至今，在遼寧成大的官網(wǎng)上都仍還介紹道，成大弘晟項目于2008年7月被吉林省政府確定為吉林省重點建設項目、吉林省油頁巖綜合開發(fā)示范項目;2011年4月被國土資源部、財政部評定為首批國家級礦產(chǎn)資源綜合利用示范基地。

2017年6月，遼寧成大曾以持有的4.18億元債權認購成大弘晟新增注冊資本4.18億元，成大弘晟的注冊資本由27億元增加至31.18億元。但這并不是為遼寧成大重啟成大弘晟項目做準備。宣布增資后不到一個月，遼寧成大便公告稱決定對成大弘晟全部股權進行轉讓。

據(jù)大連產(chǎn)權交易所的消息，成大弘晟資產(chǎn)總額約7.04億元，負債總額約8.58億元，所有者權益約負1.55億元。

7月18日上午，記者以咨詢者身份致電大連產(chǎn)權交易所項目咨詢，對方向記者表示，由于是國有資產(chǎn)，目前該項目仍在預披露階段，正在進行評估，正式披露時將標明轉讓底價，另外，據(jù)該人士了解，項目對接盤方資質沒有要求。

早在2015年停產(chǎn)時，遼寧成大就曾公告稱：如若頁巖油市場價格恢復到較高水平，接近或能夠覆蓋成大弘晟的生產(chǎn)成本，公司將安排恢復成大弘晟的生產(chǎn)活動，否則，公司將長期停止成大弘晟的生產(chǎn)活動;同時也會尋求出售成大弘晟股權或資產(chǎn)。

●停工多年 能否找到接盤方?

2015年6月，成大弘晟對樺甸熱電分公司(以下簡稱熱電分公司)的資產(chǎn)及負債進行掛牌轉讓，但掛牌競拍流拍，2015年10月，樺甸豐泰熱電有限責任公司(下簡稱豐泰熱電)與成大弘晟簽訂合同，以1.12億元摘牌，而熱電分公司的賬面價值約1.38億元，評估價值約1.11億元。

有樺甸市頁巖油行業(yè)人士稱，豐泰熱電可能也是成大弘晟的接盤方，交易價格已商定。后記者又從另一樺甸市頁巖油行業(yè)人士處得到相同的說法，政府方面也有相關工作人員提到這一交易信息。

記者遂于7月11日來到豐泰熱電公司核實，但因相關領導不在未能進入。

隨后的幾天內，記者曾多次撥打豐泰熱電公開電話，也始終未能接通。

7月12日、13日，記者曾來到遼寧成大位于大連的辦公點，但未能與董秘于占洋面對面交流。7月13日下午，記者再向于占洋短信，獲得“不清楚，我們會根據(jù)進展持續(xù)披露”的回復。

在持續(xù)冰凍的市場環(huán)境下，中國能源經(jīng)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擔憂，成大鴻晟的股權掛牌可能很難找到合適的下家，面臨被賤賣的命運。

有樺甸市頁巖油業(yè)內人士向記者分析稱，頁巖油市場價格自2016年第四季度小幅上漲，但未至春節(jié)便再次持續(xù)走低，行業(yè)回暖仍言之過早。

“以前大家是有希望的，兩三年前大家覺得油價上升到70、80美元/噸也有可能，但現(xiàn)在沒人再敢做這種預期。”林伯強也談道。

公開資料顯示，成大弘晟擁有樺甸市3個油頁巖礦的采礦權，“但是企業(yè)停工這么多年，成大弘晟光設備檢修、礦井檢修，沒有幾個億下不來。”樺甸市一位知情的政府官員7月12日向記者分析說，樺甸市內難有企業(yè)有能力接盤成大弘晟，“誰接下來誰賠，除非有長遠戰(zhàn)略投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