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未曾想過，生與死之間，個人能迸發出如此大的能量。

9月5日，四川瀘定發生6.8級地震，截至9月6日5時50分，雅安市石棉縣全縣范圍共接報28人遇難，78人受傷。

【資料圖】

地震來臨時，30歲的王磊從石棉縣的田灣村坐車前往縣城，山崩地裂的瞬間，車子側翻并騰空。司機猛踩油門，車子卻無法在晃動的地面行進。四面的山都在垮塌，落石堵住前進的道路，車是走不動了。他和朋友不想在原地等待，計劃徒步逃離這里。

那個下午，他們走了14到15公里，用了將近4小時先走到石棉縣挖角鄉。天已經黑了，他們在挖角鄉過了夜，次日早上乘船從挖角到石棉縣新民鄉，再從新民鄉坐汽車到縣城。

跋涉過后，他們餓極了，看到地里種的花生，顧不上洗，摘下來就吃掉了，“好狼狽”。

但他們未曾停下。一個伙伴是00后的女孩子，她從沒爬過山，但在完全沒有路、落石從山上掉落的時候，“她跑得都飛起來了”。

“因為這是生死的選擇，你要回去也回不去了，你只有硬著頭皮往前面走。”王磊說。

5日，落石堵住了田灣村前往石棉縣城的路　圖/王先生

【1】地震瞬間：車輛側翻懸空，看到一個老人硬著頭皮穿過滾石

九派新聞：地震發生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王磊：當時我們開著車從田灣村前往石棉縣，車子距離村子一兩百米這樣就地震了，瞬間晃動得特別厲害，感覺山崩地裂。

車子要過一座橋，剛剛上橋的時候，車子側了一下，翻過來然后懸空了一下。我們還以為壓著了什么東西，但是一想，那個橋都是平整的，沒什么情況。是一個朋友反應過來，是地震了。

九派新聞：意識是地震后，你們的第一反應后是什么？

王磊：在我們說話的同時，四周全都在垮塌，還有落石。意識到地震之后，我們跟開車的師傅說，加大油門直接沖。師傅說，他一直都在加著油門，但路跟地都在晃，車子根本就不動。我們當時也不是很怕，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等車停下來。反正它一直晃動，動完了總會停，停了之后再說。

九派新聞：當時周圍的情況怎么樣？

王磊：地震的時候我也不敢下車，后來讓師傅拼命加速，沖過去了。到另一邊再回過頭來看，發現橋跟路面連接的地方已經裂開了。

當時橋上有一個年齡比較大的人，他在橋那邊，動也動不了，一直在傻站著。我們本來準備等晃動結束過去救他，但就看到山上的落石往他那邊跑。我們說糟了，結果沒一會他自己就走過來了。我們說怎么回事，石頭砸到你了嗎？他說他也不知道，就硬著頭皮走，嘴里一直喊著“老天爺”“老天爺”，就走過來了。

【2】　徒步4小時走了14公里

九派新聞：怎么想到要徒步回縣城？

王磊：當時山體滑坡把路都堵了，每隔100米就有一處塌方，開不了車。而且手機又沒信號，家里人也比較著急，我們不可能在原地一直等待救援，而且本來也沒什么傷，可以自救。

九派新聞：幾點開始徒步？

王磊：十二點多地震剛發生的時候，我們擔心有余震，就先到附近的田灣村避險，幫他們搬了一些救災的物資，把帳篷搭好。大概下午四點半的時候，我們在那里也沒什么事情，感覺余震也沒有那么明顯了，就一個人帶了一瓶礦泉水走了。

九派新聞：你們走了多久？

王磊：我們路上就帶著幾瓶水，我們走了十四到十五公里，用時將近四個小時。一路上經常發生余震和山石滾落的情況。昨晚八九點，我們走到了挖角鄉，天已經黑了，我們就在那里待了一夜，今天早上才從挖角鄉往縣里面來的。

九派新聞：在挖角休息時看到的是什么情況？

王磊：我們在游客中心休息，那里有政府組織設立的災民安置點。

挖角鄉離縣城比較近，情況比田灣好多了。晚飯的主食是大米飯，菜我記得有豆腐皮炒肉、涼拌折耳根，還有一個洋蔥，還是比較豐富。

但盡管是在挖角，我手機還是沒有信號。有些人的手機有信號，但需要找位置，我就借別人的手機給家里打電話報平安。

九派新聞：第二天是怎么從挖角回的縣城？

王磊：今早8點，我們正要再次徒步，但是看到政府在組織搶走道路，而且水上運輸可以送我們離開，我們便沒有再徒步，坐輪船到了新民鄉，到了新民就有信號了。我們在新民鄉又坐了汽車返回縣里。

5日，王先生在路上看到被落石砸毀的貨車　圖/受訪者

【3】“只能硬著頭皮往前面走”

九派新聞：沿途路過的村子是什么情況？

王磊：因為我們都是沿著公路出來的，附近村子什么情況我們也看不見。能看見的就是裂開的路和山體滑坡，有車子被埋在滑坡里面。

九派新聞：有沒有像你們一樣這樣徒步出來的人？

王磊：我們本來自己有四個人，其中一個在還有余震的時候，自己先走了，所以從田灣出來的時候就我們三個。等我們離開鄉道，走到省道上后，有三個人看見我們在走路，也跟我們一塊走出來。

因為田灣在村子里，本來我們是想走到省道路邊，看看能不能遇到來救援的人。但我們在省道上等了一段時間也沒遇到，看到有五六個人了，我們也不愿意再等，就繼續走下去了。

九派新聞：徒步路上有沒有遇到一些比較大的困難？

王磊：徒步沒什么困難，我平時比較喜歡鍛煉。但是有幾個還不怎么鍛煉的，走到一半確實是走不動。剛開始走的時候就走不動，有人都不想走。但沒辦法，因為你是在生與死之間，你要活著。

九派新聞：在路上有什么比較觸動你的地方嗎？

王磊：我昨天看到了很多之前覺得永遠都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我們一些小伙伴平時是不可能做到走那么久的，一直沒有那么堅定。但在我們回來的路上走路，他們就堅持下來了。有一個00后的女孩子，落石從幾百米的山上往路上滾的時候，她跑著都快飛起來了。她從來都沒有爬過山的，你很難想象在滿是大石頭滾落的時候，一點路都沒有的情況下，全是石頭、沒有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她跟著我們一起爬過那些山、那些石頭。

路上，我們餓得一點體力也沒有了，里面有些種的花生，他們洗起來就直接或者吃了。我問他們是不是從來沒有過過這么狼狽的生活，他們說從來沒有，好辛苦。我們在路上還碰到一些抱小孩、背小孩往外走的，那些人太多了。因為這是生死的選擇，你要回去也回不去了，你只有硬著頭皮往前面走。

（王磊為化名）

九派新聞記者　陳冬艷　覃鈺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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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