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者想確定某公司口碑是好是壞，經常會在互聯網的海量信息中，依據搜索結果、用戶評價，以及一些文章、信息等，進行綜合判斷。然而殊不知，一些看似可以信賴的信息，卻是被人暗中操縱的。

英邁思，是一家為企業提供口碑服務的互聯網技術公司，宣稱專為企業打造品牌、搜索、口碑的閉環私域流量池，服務了120家上市公司，560家行業頭部及中大型企業。

英邁思上海分公司嚴經理告訴記者，網民在問答、百科、論壇等尋求幫助時，所看到的問題和答案，很多都是由他們這樣的口碑公司冒充真實用戶做出來的。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 嚴經理：我們給你寫一問一答。

記者：就是自己寫自己答，是吧？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 嚴經理：現在基本上都這樣。

嚴經理拿出了剛剛為某企業做好的，關于元宇宙概念產品的問答，提問和回答，竟然都已經事先準備好了。

三組關于元宇宙投資的問答，其中一個問題是問元宇宙虛擬地產投資的，回答的內容則稱投資虛擬地產正值火熱，并稱自己在某公司平臺投資虛擬地產。

記者：站在第三方的角度，跟他說投資這個東西是可以賺錢的，有這么一個預期。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嚴經理：對，是的。

記者：但是到底能不能賺錢，其實咱們也不知道。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 嚴經理：是，老板他自己也不知道。

業務經理強調，冒充真實用戶提問和回答，一定不能用同一個賬號。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 嚴經理：我們發的每一個內容，不可能拿同一個賬號去發，那不就是鐵打的“憨憨”（傻子）嗎？就是說，你這個真的是傻子，名字都不知道換一下。

記者隨后走訪了多家口碑營銷公司，發現冒充真實用戶自問自答，已經成為口碑營銷公司招攬生意的重要手段。

記者：這種問答是真實的？比如說，你提出一個問題，來真實地等人去回答。

上海珍島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王經理：不會，不需要等人的，就是你自己提問自己答，然后上面會顯示是客戶答的。

記者：顯示的是什么？

上海珍島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王經理：因為我們有很多虛擬賬號。

上海牛推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王經理：這是我們提前做好的，我們有不同的賬號，我們公司自己有不同的賬號，有很多賬號。

為了讓這些做出來的自問自答排在搜索結果前面，有些口碑營銷公司甚至不惜雇傭水軍。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負責人：我們用的是素人號，就是用的是普通人的第三人稱，我們公司有一批水軍。

記者：水軍形式做這個問答多不多？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負責人：現在做這種還是比較多的，這個其實也是行業的一個通病。

記者：這個提問和回答都是咱們。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市場總監：都是我們來做的。

記者：3775個點贊。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市場總監：對，也就是看的人的一個點贊量吧。

記者：那還是靠合作的資源，或者水軍把這個點贊量做上去？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市場總監：這些都是行業潛規則。

除了雇傭水軍冒充真實用戶自問自答誤導網民外，口碑營銷公司還有一種技術，誤導網民的搜索結果，稱為“萬詞霸屏”。

上海牛推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就是一種叫霸屏的東西。

記者：就這1萬個詞，都能排在前面。

上海牛推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對。

在上海頂匠公司的系統后臺記者看到，他們為某國際學校做的萬詞霸屏。

記者：它關鍵詞做了多少個？

上海頂匠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銷售經理：15萬多個。

記者：用戶在網上搜這15萬個關鍵詞的時候，它們都會排在前面？

上海頂匠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銷售經理：對。

記者：搜品牌校區、靠譜小學、靠譜校區，它都排在相應的名次，是吧？

上海頂匠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銷售經理：對。

不明就里的網民哪里知道，當他們搜索附近靠譜學校等關鍵詞時，搜索結果實際是被口碑公司左右的。

這是天津企航公司為某減肥產品所做的萬詞霸屏，當用戶搜索“某減肥腰帶靠譜嗎”等關鍵詞時，該產品都能排在搜索結果前面。

天津企航網絡技術有限公司銷售經理：可以在這15條當中，給咱們做到一個多條的展示。

記者：減肥腰帶這一塊，要不要提供一些證明。

天津企航網絡技術有限公司銷售經理：不用提供證明。

原來，萬詞霸屏就是口碑營銷公司通過上萬個海量關鍵詞的設定，讓用戶在搜索時，被推廣公司始終能排在前面。

為了用萬詞霸屏左右搜索結果，口碑營銷公司有時還會利用機器人，去網上抓取內容，東拼西湊，自動生成上萬篇含有所設定關鍵詞的文章，數量驚人。

上海牛推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它叫抓取內容，它會抓三篇文章或者五篇文章，那這五篇文章，這個取頭，這個取中，這個取尾，然后拼成一起，它實際應該叫偽原創，所以里面經常會出現詞不達意的情況。

天津企航公司系統機器人自動抓取并生成的這篇文章，標題是“某功能腰帶產品靠譜嗎？”文章內容明顯是東拼西湊的，中間甚至還介紹起了鋁合金技術。

記者：鋁合金表面的噴涂加施工的對策，這個是機器人寫的對吧？

天津企航云科技有限公司銷售經理：對，這個是機器人寫的。

記者：只要用戶搜“這個功能腰帶產品靠譜嗎？”，我們把這個網站排在前面，能搜到這個網站。

天津企航云科技有限公司業務經理：對。

為了左右搜索結果，誤導網民，大量垃圾信息讓網民難斷真假。

記者了解到，為了凈化網絡環境，從2018年開始，國家相關部門一直在開展“凈網行動”“清朗行動”等，其中非法刪帖、黑公關是重點整治對象。

然而，重拳整治之下，一些口碑營銷公司卻仍然在偷偷干著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

對有些平臺發布的批評性報道、用戶投訴等，口碑營銷公司竟然會利用技術手段，直接讓網頁顯示成找不到內容的404頁面。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 秦經理：我們正常搜新聞，但通過技術處理之后，它實際上出現的是404頁面。

記者：404頁面？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 秦經理：對，它本身實際上還是存在，只是我們給它做了404屏蔽掉了。

英邁思這位業務經理特意出示了他們和某企業所簽訂的輿情凈化合同，完成合同后的工作總結顯示，英邁思把涉及這家企業拖欠工資等多條負面消息做了404化的處理。

記者：怎么做成404呢？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嚴經理：就是通過一些技術手段。

除了404化處理，對于有些含有負面信息的帖子，英邁思還能夠直接篡改標題，這個標題為“你覺得某公司是個什么樣的公司”的帖子，就被英邁思將標題篡改為“什么樣的公司才是好公司”。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比如說，可能它原來是一些負面評論，那可能把它的評論標題給修改過來。

對于有些負面消息，刻羽云還有更直接的手段，那就是刪除得干干凈凈。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市場總監：有些話，出了這個門我們是不能認的。是這樣子，有很多東西是不能拿到臺面上說的，我們也可以給您說，如果能直接給它干掉，我們就直接干掉了。

記者：你指的干掉指就是刪掉，對吧？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市場總監：對。

冒充真實用戶自問自答、左右搜索結果、篡改標題、404化處理，到直接刪除，口碑公司收費從幾千元到幾十萬元不等。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 秦經理：大概可能費用是3萬元、4萬多元左右。

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總經理：可能幾萬元的也有，如果說做得比較好一點的，可能得20、30萬元。

用戶哪里知道，網上一些重要的信息，竟然就這樣在一些口碑營銷公司的操縱下，被扭曲、被篡改、被消失。

而口碑營銷公司也明白，這些都是見不得光的買賣。

深圳英邁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分公司渠道經理：不能提刪除的，知道嗎？不要去跟客戶談這個刪除，即便我們可以幫他去處理，你只能跟客戶說，做公關處理。

四川刻羽云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上海辦事處 秦經理：你不能直接給客戶去說，如果你一旦給客戶去說，說我們用某種方式，通過技術刪除把你帖子刪掉，如果客戶一旦去舉報，那么你就馬上遭殃。